無主病人孤獨離世 浙江擬出臺應急救助制度

       9月1日，嘉興轉來一名無主病人，治療花去5000多元醫藥費，但他身上只有1000元現金。

　　9月11日，杭州一名醉酒人員被路人發現送醫院醒酒，次日上午，這名路人趁醫護人員不注意溜走了，欠下醫院400多元醫藥費。

　　10月初，一名孤寡老人被人送進醫院急救，至離世尚欠醫院萬余元費用……”

　　前兩天，省人民醫院醫務部主任謝世峰一有空就忙著整理資料，整理一份關于無主病人在醫院接受救治及欠費情況的資料。這份資料在昨天國家衛計委相關負責人來我省調研重大衛生政策推進情況的會議上，成為大家討論的熱點問題之一。

　　去年年初，國家衛計委出臺文件，要求各地針對無主和無力支付醫療費的病人，建立疾病應急救助制度。

　　今年10月底，我省出臺相關征求意見稿，目的就是建立一套疾病應急救助制度，減輕醫院壓力，也讓患者能夠更好地得到救助。

　　故事

　　他，在醫院孤獨離世，遺物只有2件衣服

　　欠下的1萬多元醫藥費再也無人補交

　　一個月前的晚上，浙江省人民醫院急診搶救大廳的醫護人員們，默默地送別杭州的老李。和別的患者相比，老李有個特殊身份——無主病人。

　　今年61歲的老李曾經是一名知青，回杭后一直沒有成家，也沒有子女。因為孤身生活，老李的消化系統非常不好。9月3日，因消化道出血，他被朋友送進省人民醫院。

　　“我們醫院急診室有一個人性化的規定，所有送進來搶救的患者，都先預設1000元的醫藥費，可以先診療后付費，所以當老李送進來時，我們也沒有考慮醫藥費。”省人民醫院急診搶救大廳主管護師張燕萍回憶，后來每次來看望老李的都是他的朋友，才讓他們意識到，這名老人沒有家屬。

　　在醫生的搶救下，老李情況有所好轉。當醫生詢問他要不要出院時，老李拒絕了。

　　“他說回家也是一個人，還是待在醫院里有人照應。”張燕萍說，老李后來請了一個阿姨照顧自己，每天一個人躺在病床上，話很少。

　　半個月后，朋友湊起來的一萬多元醫藥費用完，阿姨也因為老李無法支付費用不來照顧了。此時，他的病情出現惡化，繼續待在急診室治療。“醫院一直給他開綠色通道，吃飯都是我們醫護人員自掏腰包的，輪到誰當班，誰就給他買飯。”張燕萍說。

　　“他偶爾會讓我們給他的朋友打電話，委婉地借錢。后來情況越來越差，他就不再讓我們打電話了。”張燕萍說，10月4日晚上，老李沒有挺過去，一個人孤獨地走了。當班的醫生在給他收拾遺物時，發現他只有兩件衣服，連手機也沒有。而他欠醫院的一萬多元醫藥費，再也沒有人來補交。

　　“像他這樣的無主病人，我們還查得到名字，有的無主病人，我們只好記錄為無名氏。”張燕萍拿出一本特殊交班記錄本，里面記錄的就是無名氏的情況。

　　據悉，省人民醫院太平間里，無主病人一度占據“半壁江山”。

　　她，艾滋患者，因車禍被送至醫院

　　剩余12萬醫藥費不知何時能交上

　　無主病人讓人無奈，讓醫院苦惱的，則是一些因為各種原因不愿意承擔醫藥費的有主病人。

　　半個月前，省人民醫院急診重癥監護室剛送走一名特殊患者，25歲的小薇(化名)，車禍重傷患者，從湖州送到省人民醫院，搶救時發現她竟然是一名艾滋病感染者。

　　因為骨盆開放性骨折，年輕的小薇右腿已被截肢，接下來還要做一系列手術。

　　讓醫護人員沒有想到的是，患者父母從來不露面，而丈夫聽說妻子是艾滋病感染者后，震驚之余當即去疾控中心做了檢查，由于結果要三個月后才出來，他一邊擔心自己感染上艾滋，另一邊又為支付醫藥費而發愁，他每天借酒澆愁，偶爾醉醺醺地來醫院看一眼妻子。

　　“車禍肇事方出了15萬，其他費用不肯再出，讓他們自己找保險公司要。”急診重癥監護室副主任張美齊告訴記者，小薇離院前還欠醫院12萬余元的醫藥費。

　　涂建峰是小薇的主管醫生之一，每次看到她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就心生憐憫。

　　“他們夫妻倆文化水平都不高，不知道怎么跟保險公司交涉;來浙江打工也不過兩年，每個月收入只有4000多元，幾十萬的醫藥費確實無力承擔。”涂醫生說，醫院特意幫他們和交警部門聯系，希望交通事故能快一點認定下來。

　　最終，在半個月前，交通事故認定下來了，肇事方全責。考慮到病情已經穩定，小薇被轉到艾滋病定點醫院，但欠下的醫藥費卻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補上。

　　現狀

　　欠費大戶從來沒來補交過錢

　　省人民醫院的情況并非個例，記者了解到我省各家醫院都有類似苦惱，欠費的無主及無力支付醫藥費患者早已成為醫院一大負擔。

　　浙醫二院醫務部主任張秀來歸納了三種可能發生欠費的情況：一類是真正的無主病人，路人出于好心，把患者送到醫院，醫院發揚救死挾傷精神。第二類是工傷患者，有身份，但是單位老板不愿意承擔醫藥費，故意逃避，當然最后是逃不掉的。還有一類就是有家屬，但是聽說病情很嚴重，醫藥費很高后，就玩失蹤，再也不來醫院了。

　　“現在省里要出臺這個政策當然是好事，除了無主病人，有家屬卻無力支付費用的病人，有相關的救助措施，也會感覺壓力小一些。”張秀良說。

　　省人民醫院醫務部主任謝世峰統計發現：從2013年1月1日到2014年6月，醫院共接診真正意義上的無主病人19人，欠下的醫藥費超過70多萬。

　　“這僅僅是通過綠色通道進我們醫院治療后長期住院的粗略統計，我們一年至少開通綠色通道100多次，除了綠色通道，還有一些來急診、門診治療后不付費就走的人，已經無法統計了。”謝主任說，醫院越大，接受無主病人的概率就越高。

　　謝主任還對這19名無主病人的情況進行了分析，排在首位的是車禍患者，19人中有5人是因為車禍送來醫院搶救，其中有個欠費最多的，一人就欠下了20萬。

　　其次是孕產婦，這類患者，欠費不一，病情嚴重的會達到上萬元，病情輕的，就欠幾千元。去年就有一個典型案例，就是關注度極高的在肯德基門口產下一對龍鳳胎的外地姑娘盼盼，送到省人民醫院后，社會各界給予了很多援助，但沒想到盼盼竟然丟下孩子，也不支付后續醫療費，自己就跑掉了。

　　最后一類就是突發心腦血管疾病的，比如腦梗、腦出血等。

　　“這么多欠費患者，至今沒有一個人回來補交過錢。作為公立醫院，公益性是我們院長一直倡導的，也不會因為患者欠費就扣醫護人員的工資，但患者的表現，讓我們很無奈。”謝主任說。

　　舉措

　　我省擬出臺政策建立應急救助制度

　　10月底，浙江省衛生計生委在官網上發布了一份《浙江省衛生計生委等部門關于建立疾病應急救助制度的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目的就是建立一套疾病應急救助制度。

　　意見稿里規定，各市、縣(市、區)都要設立疾病應急救助基金，主要負責支付兩類患者的急救費用：無法查明身份且無力繳費患者所發生的急救費用，身份明確但無力繳費的患者所拖欠的急救費用。

　　對于基金來源，除了財政投入，也歡迎社會各界捐款，捐贈的資金可以享受所得稅優惠政策。

　　對于經常承擔急救工作的定點醫療機構，還可采用先部分預撥后結算的辦法減輕醫療機構的墊資負擔。

　　雖然以上這些內容都還在征求意見階段，但還是獲得了業內人士的力挺。

　　不過在看了意見稿的具體內容后，大家表示還不夠細化，希望正式文件內容能夠更加細化。比如基金的具體管理部門是誰，醫療機構如果要協助患者申請救助應當填寫哪些表格，以及具體操作的細則等。業內人士表示，只有內容更細致，才有利于政策更快更好地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