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確地欣賞“富岳三十六景”
提到富士山的風景,很多人最先想到的也許是《凱風快晴》,或者《神奈川沖浪里》。
一幅中赤富士矗立在朗朗晴空下,另一幅中,巨浪與漁船相互拉鋸,與畫面深處的富士山遙相呼應。
大膽的構圖,凝煉出日本人與審美的至高境界,在后世成為一種經典的主題不斷被效仿。
而這兩幅作品均出自日本江戶時代浮世繪巨匠葛飾北齋的系列作品《富岳三十六景》。
不妨先從葛飾北齋的作品開始,丈量富士山在藝術中的高度,探索富士山之于日本人的美感與情懷。
葛飾北齋出生在江戶本所割下水(現東京墨田區),19歲開始接觸藝術,拜入勝川春章門下學習繪畫。后來,他繼承了“淋派”畫師“表屋理”的名號,作品以狂歌本為主,還畫美人畫。1805年,他改名為“葛飾北齋”。此后的葛飾北齋,作品日漸豐富也基本形成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畫風。他結合日本前繪畫大師的經驗和繪畫技巧,在古典的基礎上融入全新元素,使浮世繪風景畫的藝術特征更加新穎并且獨特。
1849年,90歲的葛飾北齋逝世,當時的畫號是“畫狂老人”。雖未達到自己所期望的100歲而達到藝術的至高境界,但他在繪畫藝術上的成就,毫無疑問是舉世矚目的。葛飾北齋不僅被譽為日本現代藝術之父,德加、馬奈、梵高、高更等許多印象派繪畫大師都臨摹過他的作品。1999年,葛飾北齋入選《LIFE》評出的“千禧年影響世界的100位名人”,也是其中唯一的日本人。
江戶中后期,隨著町人文化(市民商業文化)的發展,浮世繪創作也進入了黃金時代。而葛飾北齋一生中的兩個最大成就都是在這一時期完成的,一是被很稱為日本漫畫兆始的《北齋漫畫》,另一個便是《富岳三十六景》。
葛飾北齋所繪制的《富岳三十六景》中,除了少數的幾幅以外,富士山幾乎都是一個遠遠的背影,畫面的主題大多是一般百姓的生產和生活場景,并充滿了濃郁的庶民氣息?峙抡驗檫@樣,才使這些作品受到當時人們的歡迎,由最初的36幅追加創作并最終出版了46幅。
這是一幅界范圍內最知名的日本繪畫作品,也是提到浮世繪,人們會直接聯想到的一幅作品。畫中主要描繪了襲擊漁船的巨大波浪,從房總半島將鮮魚運往江戶的船夫風浪,只能拼命守住漁船,而遠處的富士山卻安靜地存在于畫面一角。整個畫面動靜結合,富有生氣。
與葛飾北齋很多描繪江戶庶民平靜生活的作品不同,“甲州石班澤”直觀地表現了大自然的激烈與。在陡峭的巖石上,面對掀起的巨浪,漁夫父子仍舊毫不地將漁網投入水中,緊張的現場感撲面而來。
畫中人們為了拜訪身延山中的久遠寺,沿著進入身延山的道行進,富士川對面就是富士山。無聲的山脈和流淌的富士川,以及虔誠的人們,構成一幅莊重肅穆的浮世繪作品。
畫中的大井川,在江戶時代作為舊東海道的涉水渡口而聞名,當時是極難跨越的渡口。葛飾北齋在這里,極力表現了想要渡河的旅人的艱辛,也表現出人類在自然面前的渺小。
被稱為“浮世繪之王”的《凱風快晴》,描繪的是“赤富士”現象,某個晴朗的夏日清晨,太陽初升,富士山也被染成了通體紅色。“凱風”指的是從南方吹來的平穩的風,圖中鱗片狀的云也是這樣形成。用如此簡潔的構圖,充分凸顯富士山的雄偉壯麗,濃縮了葛飾北齋浮世繪創作的精髓。
藍色的富士山與丹頂鶴,再加上微帶暗紅色的云,色彩搭配具有虛幻的美感。微帶暗紅色的云表現了黎明前一瞬間天空的模樣,而面向著富士山的丹頂鶴,似乎在朝陽升起之時,就會展翅飛向富士山。
這幅作品中的湖泊是現在富士五湖中的河口湖,以湖面倒映出的“富士”聞名。根據周圍的可以推測出圖中描繪的是夏日的風景,但是倒映在湖面上的富士山山頂卻罩著皚皚白雪。這也是葛飾北齋的一種巧思。
相對于《凱風快晴》中描繪的“赤富士”,《山下白雨》中的富士山被稱作“黑富士”。這兩幅作品都直接描繪了富士山的雄偉,展現出富士靈峰的獨特魅力。天空中布滿積亂云,山麓附近清晰可見有閃電,從這些細節上可以感受得到作為活火山的富士山暗藏的能量。
萬年橋建造地點在小名木川和隅田川合流處,橋身是流暢的大圓弧。 這一幅圖以隅田川水面上的船只為視角,從斜上方看萬年橋,而富士山就出現在橋洞之中。萬年橋的弧線完美,橋上的行人看起來步履匆匆,整幅畫顏色清新,氛圍暢快。
在鑒賞葛飾北齋作品的時候,只要提到對幾何學的運用,就一定會舉出這件作品。從圓形木桶中間看出去,可以看到三角形的富士山,因此也被稱為“桶屋的富士”。
這幅作品最大的特征就是以“三角”為主的構圖,腳手架、腳手架與木材組合而成的圖形、從腳手架下看到的富士山,都是三角形。眾多的三角形組合到一起,營造出奇妙的平衡感。
登戶浦因為趕海和漁業十分有名,這幅作品中的人也正在用各種方式捕捉魚類而且收獲頗豐。從高大的鳥居能看到遠處小小的富士山,代表日本自古以來山岳的富士山,與象征神社的鳥居相呼應,確實是意味深長的作品。
五百羅漢寺位于現在的東京都江東區,寺內有高樓。藝妓、武士、孩童等,各階層的人物都得到了很好地展現,是展現葛飾北齋表現力的代表作品,有種奇妙的空間感的延伸。
甲州伊澤曉中的“曉”字十分貼切,泛白的天空和湖面,似乎讓人看到了黎明時分升起的氤氳水汽。早起從驛站出發的旅人,各自準備好著裝和行李上,在靜默的富士山剪影面前,更顯出一副生機勃勃的模樣。
這幅作品中的旅人,正在跨越十分險峻的長坡。他們透過并肩排列著的松樹,看到了富士山,看上去十分欣喜。
擅長人物畫的葛飾北齋,描繪了茶園中勞動的茶農,畫面富有臨場感。遠處的富士山似乎默默守護著這些辛勤工作著的百姓,整幅作品傳達出屬于葛飾北齋的溫暖感。
《神奈川沖浪里》中,葛飾北齋幾乎像和畫面上的船工乘坐同一條船那樣,用很低的視點使眼前的巨浪顯得愈加高大,而翻滾的浪花又引導著觀者的視線,使日本的最高峰富士山雖處于畫面下端依舊雄姿不減。非凡的線描和構圖不僅使之成為浮世繪的代表作,也是日本美術的標志性符號。
葛飾北齋為了最大程度地發揮版畫的表現力,在構圖上可謂。他利用直線和弧線的魅力,以及精心計算的簡潔構圖,完成了充滿張力的形態。還以自己獨特的“三分法構圖”和的透視法相結合,形成以富士山為中心的向心式構圖。這幅名作并非葛飾北齋一時的神來之筆,而是花費了很長的歲月磨礪出來的。他在大約30年前發表的浮世繪《波頭通船之圖》從題材到構圖都與此有著驚人的相似,只是畫面表現尚欠火候,從中不難看到葛飾北齋一以貫之的求索。
與此同時,葛飾北齋還在主板上使用了當時來自海外的化學顏料維爾林藍,使鮮艷的套版色彩迥異于以往植物性顏料的含蓄效果,藍白相間的海浪紋樣吻合了當時被稱為“縞模樣”的裝飾趣味,博得了歷來喜歡新鮮事物的江戶人的喜歡。還必須注意到,富士山后面的漸變天色不是雕版的效果,而是拓印師通過控制水分來實現的,虛實相間的手法使畫面效果更加生動。由此可見浮世繪的制作是一項系統工程,畫師、雕版師和拓印師在每個環節上的創造缺一不可。
16世紀中葉,西洋畫已經隨教的在日本各地普及,陰影法、透視法等繪畫技法已經為日本畫家所接受。而浮世繪所具有的形式結構因素如“構圖的意外性、形態的巧妙性、色調的豐富性”等特征,在很大程度上能與美學理想產生共鳴,這也是浮世繪能夠受到印象派畫家和其他歐洲藝術家歡迎的原因所在。
除去技巧和內涵,《神奈川沖浪里》的名字也實在值得一提,不能望文生理解為“沖浪”,正確的斷句是“神奈川沖 / 浪里”。神奈川是位于東京南部沿海的一個縣,“沖”和漢語里的“海灣”相通,日語的“里”是“背后”的意思,“浪里”即“波浪后面”。也就是說描繪的是對神奈川海灣中巨浪的一瞥,而不是最常被誤以為的“沖浪”。了解到這一點,再重新審視這幅作品,也許會有新的!颈疚墓澾x自《知日·牙白!富士山》特集】